八重桜

喜欢不素直的漂亮男人

[主三日] 秋之夜 · 其二




洲畔兰芷,岸边蜉蝣,皎皎明月,泛舟湖中。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主三日] 秋之夜 · 其二
文by 八重桜




话音未落,微凉的双唇便凑上了我的耳畔,极近的吐息让我不禁吃了一惊。

“真是油滑呀,我主......”

柔丝般的吐息让人酥麻不已:

“您再逃......'我们就这么耗到天明,让大家都来看笑话',如何?”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伎俩!我本想反驳,可又自觉理亏,只好对着空气低声抱怨:

“这等无谓小事你倒挂在了心上……”

扶着我的肩直起身来,他望着我纠结的面容,巧笑盈盈。

“哈哈,您别自己屈尊降贵呀,主命怎能称无谓?劳人身心怎可称小事?自然是要谨记于心的。”

巧舌如簧的家伙。我一时百口莫辩,暗地思索片刻,却也无言以对......

罢了,一日藏不住,终于是逃不掉。

自我开脱着,我叹了口气,万分无奈道:

“你看,人间行乐,不外乎声色犬马......”

顿了顿,我避开他愈发清明的视线,似是自言自语道:

“这本是乐事,若仅因身份而屈从于我,又有何意义?你要是心有不甘,尽可以拒绝......

“况且,神与人,物与主,虽是两颗相差无几的心,若融在一起,便成了扭曲的关系。本就一晌幻梦,想抹消它,也是无关生死的事,只需你一句话......”

不自觉地握紧他的腰,我只觉字字如刀割,停在此刻是缓刑,吐出来又是分筋剔骨。

“告诉我,你不过是这清明梦里的一介过客,那么今夜之事将如云烟消散,你我也将回归当初......”

生来不对等的两人、千年的鸿沟、仓促而轻率的欢合。现在看来,无非是两个闲人在这漫长无味的时光中寻些乐子,消遣心中难耐的无聊罢了......

实在是讽刺,此刻紧紧拥抱着他的我,却比谁都要怀疑这拥抱的意义。

垂了眼,我再不开口。

月色如雪,我以为它落在这样火热的心脏上,会溶泄、会蒸腾,化为白露回归天空,可它依旧在那里,洒下一片冷寂。

“......想岁岁柳丝新发时,一寸还成千万缕,不一日便吹的满城风絮。现在看来,人泛起愁思,不也如此?”

轻轻捧起我的后脑,他牵起几缕鸦色的发丝,却似盈满了流水,于指尖簌簌滑落。

“嘛、您的忧虑也不无道理,毕竟做了千年的铁器,您或许觉得我们很是薄情,没准儿还有点虚与委蛇;又或许,您以为那些悲欢离合、人事变迁,于我等不过是时代的潮起潮落……”

他柔声道:

“可在人主目光所不及之处,谁在为他们的伤悲而伤悲,谁在为他们的欢乐而欢乐?”

脑后的手指稍稍加重了力度,我下意识地抬头,与他对视。

“睥睨高阁之上,征战沙场之中,主的骄傲便是我们的骄傲,兵临城下,天各一方,主的孤寂也使我们肝肠寸断......

“您可知道,有时,被奉上神坛的只是一颗不老的心:它会磨损,会被光与热灼伤,甚至碎裂成片……

“可只要人们尚在传诵我的名字,它就会跳动至永生永世,也正因如此,我才能与您共赏这方秋色。”

他浅浅地笑着,语调平缓而柔和,好似在为我讲述一段久远的历史。

“......将我从长眠中唤醒,以人身降临于世,到您身边,而生死、喜乐、爱憎,均与人无异。

“这一年来,您也许并不自知,可对着本丸里每一个灵魂,您都以人之礼敬重,以人之情关怀,让我们觉得自己仿佛不再是'物',而是您的'家人'......”

停顿少许,他换上略为轻松的语气,笑道:

“直到如今,我愈发觉得您是个相当有趣的人,就像......唔......海扇蛤一样……”

这个词一出,我先是愣了一下,大脑一时没反应过来。

然后违背我意志地、一点一点地、莫名的笑意爬上我的脊背,让我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这是前几天光忠做黄油牛乳烤扇贝时的事,主要还是鹤丸起的头......

他有些疑惑地望着我,刚想开口,却被我反手止住。

......好比那十二单的重重绸缎下,踩着双西洋的雨靴;抑或是紫檀琵琶奏起雅乐,却走调走得离奇。

我不禁感叹,有时一句突拍子的话就会将营造了多久的氛围瞬间湮灭,而当事者竟还不自知。

“......可是,我并非是指您的食用价值呀。”

他不解地补充道。

......

长堤溃败,我恨自己太不能克制,这一笑,方才的忍耐都成了徒然。

不知是命运的捉弄,还是这病真能传染,如今笑倒在他肩上的我,和满心困惑地为我顺气的他,恰是今夜初见时的反转。

可惜我为了扼住声音已尽了全力,没空再去哀悼那未完的倾诉。

他本就极爱笑,被我一激,似也忍不住了,不过片刻,便勾起了唇角。

爽朗的声音肆无忌惮地回响在这方小小的庭院里,木廊、纸窗、砖墙、瓦檐,均成了共振的器具,原先的鱼跃虫鸣,也转为了交响的副旋律。

“......你、快安静些......!明早、有人、要出阵的......”

这才知道,含笑说话竟是如此艰难,且一言未完,腰也开始酸了。念及他之前还算顺畅的回复,不禁觉得有些佩服。

“哈哈哈哈,哎呀哎呀,珍奇之事难免使人忘了身处何境......原以为是弄巧成拙,可也不失为好的结果......”

何处好了?!

咽下一声声气音,我在心里哀叹不已,待胸腔的骚动终于平息,我想直起身,却觉腰板极其酸痛。

“......亏了你,今天算是把这辈子的份都笑完了……”

故意把重量全数移至他身上,我愤恨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可换来的仅是一句轻飘飘的调侃:

“嗯......说起来,前些天鹤养在池里的海扇蛤、也是喜欢咬人的孩子呢……”

彻底埋进他的颈窝,这次,我笑得只想流泪,若不是心疼那两重面料,怕是他今夜要无衣可穿了。

“......你......你再提一句试试......以后让光忠餐餐都给你做......清蒸扇贝盐烤扇贝清酒煮扇贝芝士焗扇贝蒜泥浇扇贝凉拌扇贝丝扇贝刺身……把你喂到再也不想为止……”

抬了头,我气息不稳地瞪着他。

清辉作羽衣,凝露作发饰,即便身上零落着斑斑齿痕,却也从容不减,相较之下,哭笑不得的我便显得更狼狈了。

提袖拭去眼角泪花,却被他凌空抓了手腕。滑落脸颊的珠玉被轻轻吻去,我有些尴尬,可也没有躲开。

“哈哈哈,也好也好,您要是天天过得快活,我们什么吃不得?”

眉眼含笑,令人怎么都恨不起来。加上修炼了千年的油嘴滑舌,简直把人要哄到云边去了。

微微启唇,我想揶揄几句,却苦于寻不到辞藻,最终只化作深深一吻,印上他的笑靥……

想说什么,等明日再说罢。




离开我的臂弯,他再次与我并排而坐。平复了呼吸,我心中充溢着难得的宁静。

仰望夜空,行云似舞姬的白绫随风飘摇,一缕轻纱遮了那娇俏的面庞,却藏不住底下清丽的光辉。

静默不语的两人,却默契地十指相合,在银色的幻梦里,似是成了彼此唯一的锚点。

回想今夜之事,心境变迁,悲喜起伏,热烈得简直不似自己所为。这一切,都是因为身畔之人......

他是那样敏锐又固执,以初得不久的人心揣摩我的真意,时而强迫我直视自己,时而温柔地纾解我的苦闷......

忆起他初到本丸之时,外人看来,仿佛一颗早已放下己身、仅是听命于历史的棋子。柔软的血肉之下,似乎依然是那把被称为“三日月宗近”的、名物中的名物。

可现如今,沉寂了千年的情感早已冲破了喑哑的喉咙,他的欢笑,他的伤悲,往昔与今朝,共同发声;

是怀念、是骄傲、是恋慕、是遗憾,一切感情,均能用这人的身体表达给世界......

而世界,也以人的语言、人的肢体、人的情感——拥抱他、亲吻他、一遍遍回应他:

“我听见了。”

共同走过的一年里,我并不清楚他从刀变为人的刹那。这个契机或许与我有关,或许无关;或许是被生活琐事所激发,或许答案就在他未完的话语中。

本来,身在此世夹缝中,隐于山水之间,我便以为余生清静,尘俗可避,不需再为人情所惑;

也知道禁忌的火花终会燃尽自身,留下刻骨铭心的伤痕......

可他的一切是如此鲜活,美得令人心颤,令人沉沦。

我......

手上的力气让人有些疼痛,不知何时,我的心思又浮在了脸上,似乎轻易就被他识破了。

回首望去,他的笑容隐隐带着忧虑。

光影在发间起舞,冷泉般的月辉替他披上一身霜雪。

这一刻,我竟分不清他是真实,还是幻影。

紧紧回握,我勉强勾起了唇角,心乱如麻。

谁不愿过去的事永远沉在过去,别再纠缠今日的自己,可释怀的究竟有几人呢。

沉吟之际,回廊深处响起了点点足音。

矛盾的步履,轻盈却稳重。来人拿捏得恰到好处,增一分则太响,减一分又太轻,似是礼貌地提醒他的到来。

我缓缓抽回手,只剩指尖还勾连着,丝丝连连,不愿分离。

或许是为了掩饰卷土重来的抑郁,我凑到他耳边,悄声道:

“......莫不是你方才笑得实在肆无忌惮,把我的近侍吵醒了?”

他也压低了声音,笑道:

“呵呵,哪用我来吵......怕是半天不见您回去,来陪您赏月来了。”

我轻声道:

“近侍间与主卧室尚隔了一道襖障,我仅是合上拉门,应当叫不醒他的。”

思索片刻,他犹豫道:

“......也许您还未察觉,人类醒时和睡时的灵力波动相差甚远,好比凝墨散于纸上,神聚而形散......”

略微一顿,他似想起了什么,与我调笑道:

“当然,方才我也发现,您的灵力在██和██的时候也是两样的呢......”

“你......”

徒劳地张了张口,我竟不知作何反应,毕竟,从未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堂而皇之地道出这般不敬之语来。

来不及对付他,轻巧的足音便转过了拐角,向庭院而来。

有些无语地撇开他的手,我忽地注意到身侧的手帕,只得赶紧收起,藏于怀中。

抚平衣裾的褶皱,抖了抖袖口,摆上平日的庄重,可回眸一看,我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只望夜色能遮住他从颈上蔓延开来的红痕。

我想系上那松散的薄茶色羽织,可惜我的近侍一向无需等待。

他走得越发近了。

轻轻一瞥,只见那紫紺的色無地端整得令人无处指摘,银丝暗绣的云萝自腰间垂落,衽摆如水波,月光返照之间,如若行于水中。

与那身沉郁而华贵的吴服对比鲜明的,是他手中的陶瓷,犹如未杀青的新茶,色泽鲜亮,青翠欲滴。

“......打扰到您,万分恐惧。属下窃想,您若难以入眠,不妨配上一壶薄茶助兴,手艺不精,望您见谅。”

向我微微颔首,長谷部跪坐在我身侧,置茶盘于地。他看起来睡意全无,似是已醒了许久。

心头杂乱的感情,除了对他的愧疚,还多了些讶异,这一路来,素袜沾地都听得清楚,那些陶瓷铁反倒没有一丝脆响。

“......幸好你来了,我们这样坐着也是口干咽燥,有茶是最好不过的。”

近侍的体贴使我心情稍解,嘴边不禁弯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可身旁的人却似恍然,提起衣袖遮了半边唇角,莞尔道:

“哈哈哈,原来如此,我竟是没能察觉……您若是渴了,和我说一声,不是更好……?”

瞥了一眼,我只觉他笑得意味深长,恍惚间那双薄唇红得美艳,如凝血成玉。

......方才那样如痴如醉地渴求着他的鲜血,或许正是因为身心都独自徘徊了太久,已濒临枯竭。

“......”

不知如何回复,我选择了缄默。虽与他错开了视线,可心中的羞赧依旧扰得我不得安宁。

“还请您稍等片刻。”

是刻意,还是无意,長谷部表现得若无其事,仍是神色平静,眼眸微垂。

片手执起急须之柄,他开始不慌不忙地为两人分茶。

端起横手时,袖口便稍稍滑落,露出一抹皓腕;拇指轻压壶盖,倾倒时,稍长的袖振便在膝上起舞。

少顷,两只青織部便恭敬地递给了我和三日月。粗略看过,全身绿釉的茶碗翠色半盈,仿佛一汪碧水捧在掌心。

初闻,是馨香内敛的,淡雅的绿意萦绕鼻尖,好似一位清冷的仙子;可含入口中,这七十度的深蒸却是馥郁醇厚的,如此反差,叫人欲罢不能。

我心里依旧是波澜起伏,千种情愫纠成万般姿态,根本无法投入其中,想赞美几句,语调却带了几分虚浮:

“......这茶褪了涩味,但新香尚存;有些烫口,却暖人身心,恰合了我的喜好。”

小啜一口,望见他浅浅的笑容,我更感惭愧:

“......这个时辰还让你醒着,实在是我的过错。尽了这壶就去休息吧。”

他反而上身前倾,向我施以一礼,低声道:

“是属下愚钝,不知您要于此赏月,未能提早准备,让您受凉了......”

若说我仅是脊背发寒,本就约等于身着无物的三日月大概已凝成一块寒冰,只是这之前两人都不甚在意罢了。

惬意地品着茶的人此时抬了头,毫无歉意地笑道。

“哈哈哈,哎呀呀,说起来也许又是我的错,我来之时,主上似是正要回去呢。”

预感到这两人间即将爆发的无谓之争,我无奈道:

“饮茶讲究清寂,失了礼节便少了半分韵味……我说的可对?”

只见端坐右侧的近侍明显噤了声,接过織部陶,不发一言地替我续起茶来。当然,另一人依旧是巧笑连连。

有时他那游刃有余的态度还真叫人无可奈何。

与他正相反的,是長谷部不论点茶、抑或分茶,都雅致得令人赏心悦目的姿态。

手法稳健,不错分毫,挺立的脊背微微前倾,矜持间带了不易察觉的高傲。青釉落入素手,好似翡翠缠上白绫,氤氲着淡雅的茶香。

而三日月似乎永远列坐客席,即使是我也未尝曾品赏过他的手制之物。





有人喧嚣时,我总嫌吵闹,可一旦静下来,反倒觉得一切走得太快。

紫泥小壶,不一会儿便见了底,抚摸着光滑的绿釉,我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

三人静默着,各怀心思,看那林上的紫幕被日火一片片侵蚀,燃放幻灭的华彩。

月色渐隐,长夜将尽。秋夜逝去后,观者也应离席。

長谷部将茶具稍作整理,黑漆碧纹的茶盘顷刻间便回归来时的整齐。

“您若需要,请允许我为三日月殿下另铺一席,设在属下之处也是无碍。”

我长叹一声,疲惫道:

“......就别让他去骚扰你了,铺在我身边就好。你也早些休息,无须再特地折返了。”

一礼施毕,我的近侍露出惯常的微笑,转身离去。他步伐轻盈,手上却稳若镜面,波澜不起。

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在叹道终于可以安下心来整理心绪之余,我却感到了一丝难言的寂寞。

不,也许这样浅的感情还称不上寂寞。

只不过人间的别离,总带了几许忧愁,不论生死相阔,或是数日之隔,总会把人心里挖空一块,填上空虚。

一只手轻轻揽上我肩,肢体相恋,本该冰凉的身体却似无比温暖。

眯起眼,我疲惫地靠在他身侧。

茶与桧木侵染了他的气息,恬淡而静雅的味道从衣衫沁入鼻尖,缓和了我心中的郁结。

懒懒凑近他的颈湾,我半阖了眼,轻嗅他的肌肤。

被遮掩的体香,似晚香玉般缠绵。

“呵呵,有些痒呢……您困了么?”

他的嗓音带了淡淡的柔情,似苇间风起,吹散一片荻花。

心中的湖水泛起点点涟漪,这一次,并非是苦闷或空寂,也非怨怒或悲哀……

不知为何,我的眼角开始湿润,一种叫人心痛的苦涩在我胸口蔓延开来。

我知晓它的名字,可许久未见,都快要将其遗忘了。

“......你可知道,人这种东西,给他一点温暖就能简单地沉沦,一旦失去,便会死在寒冬......”

盈满胸膛的疼痛快要把我吞没,勉强维持着平和的表象,我微笑道:

“......所以,只需离你远一些,我便不困了。”

長谷部离开后,我像自己解开了一道心锁。

尘封的皮箱里装着我最惧怕的感情,它似蔓草,一旦撒了种子,便无法控制地植遍心中所有角落。

它的生长是那样痛苦,热烈得像要冲破我的外壳。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响在耳畔。

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他轻柔的手指抚过我的黑发,一遍又一遍,似潮水亲吻着他的海岸。

“如果这具身体真是这样温暖,还请您敞开手臂,紧紧拥抱它......除了您身边,它哪儿也不会去的......”

柔软的唇落在我的额前,他悄声道:

“您看,天上的月亮已看不见了呢......”

我微微仰头,看向泛白的天际,想找到那轮被日光吞噬的月亮,可被泪色模糊了的黎明之空,宛若四散的宝石,反射着千万道夺目的光芒。

滚烫的泪珠从脸颊滑落,我却笑得灿烂:

“......即便如此,你还在我身边。”

互相支撑着站立起来,先是头上晕眩,再是腿上酸麻。

牵起他的手,缓步而行。曲房小室,幽轩短槛,百转千回的廊下仿佛无穷无尽。

飞檐蔽日,微弱的晨曦穿不透浓重的郁色。半梦半醒间,我们仿佛一同坠入无尽的黑夜。

闭上双眼,我把方向完全交付与他,恍惚之间,两人依然坐在那方缘廊上,看着对方,相视而笑。

那一片的枫林好似永远燃烧,不知休止的虫鸣响彻耳畔。

那一弯的明月宛如永不坠落,池水无尽流淌。

四季永恒静止在秋之夜,即使在两人灰飞烟灭后,也会在无数次死亡与更新之中,永远延续下去吧……

天,已亮了。




秋之夜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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